艺海拾贝

我家那棵老柿树

2017-11-30  关注:28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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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/王兴舟

    我的家乡在山里,山里有众多的树,最常见的是柿树。我家有一颗老柿树,就在院前的地头上,那是祖上栽种的,至我已是第四代了。远离家乡已有三十年了,每次回家,远远地看到它,心便温暖起来,见了老柿树,就回到了老祖屋。
    柿树也开花,在每年的春末,满树长遍嫩叶,它就会像天上撒落下的星星,在枝枝桠桠之间,开得哪里都是了。柿花因柿种不同而不同,常见的多为四齿叶托,绽黄色花瓣,花须有四到七组,每组二至三根不等,花形或灿若金盘,或飞绽如旋,或抽蕊似伞,或聚而成塔,十分的妙肖与妙趣!花香淡淡,微风一吹,漫山遍野都是香的,惹来了无数的蜜蜂。柿花开不了多久,就会在蜜蜂的甜歌声中纷纷醉落了,每天落得满地如星,像是铺满花的地毯,人坐其下,砸在头上和身上,那痒痒的感觉,决不是“舒服”二字可以说得过的!少时每年我都会在春风里嗅着柿花的气息,陶醉进这无边的风景。
    满满的一树花,在树上绽开的时候,灿烂归灿烂,但不留心的人很难会看得到,因为它不像其它花儿一样,踩着绿叶飞泻张扬,柿花是隐在其中的。树上的柿花,一边坠落,一边结果,花儿落完了,小小的柿苞也结满了树,它们静静地镶在绿色的柿蒂中,绿宝石似的,枣那么大,随着日月渐渐地盼着长大。
    柿树的绿荫是最浓的,酷暑时树下连一丝阳光都漏不下,真正的遮天蔽日,纯粹的清凉世界,因此也成了男人神聊海侃,女人飞针走线的天地,小孩子树上树下的乱爬,高的树杈,还会叠罗汉似一个踩着一个往上顶。爬柿树的感觉很好,把肚皮磨得彤红彤红的,手脚不小心还要挂点彩,但那种享受快乐,眺望风景,逃离地面,高高在上的感觉,是儿时寄存下来的最美记忆!
一年中,我几乎从柿苞挂树就开始享受美味了,在离树不远的角落,用小铁铲掘个地洞,把青青的柿苞贮藏进去,然后用树叶一盖掩上土,停个十日八天掀开去尝,便是涩中带甜的美食了。当然,最美的时节,还是柿叶染红的秋季,金风送爽,露水变霜,潇潇晚秋雨,几番洗清秋,漫山遍野的树叶都由盛转衰,枯黄欲落时,柿叶却在饱经风霜之后,愈发地红艳了。在乡间有“霜降摘柿子,立冬打软枣”的农谚(柿树是从软枣树嫁接而来的),这时候秋忙已过,人们可以悠悠闲闲地在满树的红叶丛中摘柿子了。成熟早的柿子,总是挂在向阳的枝头,因为偏享阳光雨露,得生长之先,成熟得早,也最早被摘下来。柿子初熟时是金黄饱满的,有爽脆的意味,熟透了才变成亮红色,抚之如触锦帛,有滑润的感觉。摘柿子在山里是最具有戏剧性的农活,不是说偶然,而是因为那份热闹。树上树下都是人,下面在喊,上面在笑,柿子像雨点一样纷落下来。用竿敲的,劈哩啪啦舞如弹琴,“大珠小珠落玉盘”,密集而杂乱;用手摇的,呼来啸去,真是“动枝生乱影,吹花送远香”啊!柿子收获后,是母亲最累的时候,把柿子进行分类,好的旋成柿饼,差的切成柿块,浆的酿成柿醋,要忙上一个月,才能完成整个贮藏过程,因此直到现在我只要看柿饼上凝着的甜霜,就会想起母亲那飘动的白发!过去我常常在柿树染红添彩时候回家,母亲总是给准备一兜一兜的柿子,回到城中的家,挂在阳台上,看着它,尝着它,便想到家乡,想起母亲,心里总会漾起向上向善的涟漪,令我不敢懈怠分毫,不敢浮躁一分,把勤勉进行到底!
    那年月,尽管很穷,但乡人摘柿子总要留下树顶那部分,树叶落完了,仍像红灯笼似的,灿亮在那里,十分耀眼,那是特意给小鸟予备的冬食,但却成了我们最大的吸引,鸟儿啄柿时,总挑最甜的去吃,因此被鸟儿啄过的柿子,久而成干,口感甜美,成了我们冒险的目标。进入冬季,柿枝脆硬,容易折断,大人们轻易不敢爬上枝头,口馋的大人会用些小恩小惠,逗着小孩们去显摆缘枝的技能,他们却叼着烟卷,在树下眼巴巴地看着那些胆大的小孩,一步一步逼近树梢枝头垂挂着的柿干,凝神静气,目不转睛,手脚都有点无措了。他们仰望小孩们的惊险技艺和将要带来的惊喜,也会把持不住,在树下哼着小曲儿偷乐。当柿干摘下,他们也会吧唧着嘴边吃边乐,还不忘咧开长满胡茬的嘴,夸夸平时看不起的顽童。去年,春节放假,在二哥家呆着没事,便约少时几个同学上山去了,山里的柿树叶已落尽,显得有点突兀嶙峋,但满满的柿子,红红的如装饰灯一般,还缀在树上,鸟群像树叶一样栖在枝头,守候着山民为它们留下的美食。我们走了几户人家,门皆铁锁上挂,人皆下山,路也荒草掩道了。人进入中年,身已臃肿不堪,爬树是不成了,便从地上拣起小石块掷过去,然后去拣落地的柿子品尝,那样的清冽甘甜,令人想起少儿时代无忧无虑的生活,也是别有一番滋味啊!
    在家乡的果树里,要数柿树落寞和孤寂了,不像苹果、山楂一样,每年主人还要精心地剪理一番,施肥、浇水、除虫……野外的柿树自顾自地生活,没人去怜,不着果的时候也无人去睬。冬天柿树把叶落尽,干枯的叶片还在风中如铜铃一般,沿着地垅哗哗啦啦地响着,静待着北风、冬雪、荒凉的到来,在寂寞中收藏着逝去的繁华,把一年的疲累酿造成醇香的美酒,首先把自己灌醉,然后再等待着春风春光春意,准备又一轮的热闹与繁华、开花与结果;对柿树来说,这虽是宿命与轮回,也是向往与憧憬啊!
    今年霜降过后,侄儿永庆又从乡下捎来满篮的红柿,个个鲜亮剔透,说是从老家的老柿树上摘下的。现在算来我离开家乡已经三十多年了,因为生存、工作和职责,整日整月整年地忙碌与奔波,家院前的那棵老柿树,我已是多年未亲近了。听侄儿说家乡山里的柿树老的老、刨的刨,正在愈来愈少,不知哪年哪月哪天柿树绝迹了,想找枚柿子尝,还须到种植园里去呢!
    这几月,工作忙如陀螺,已很久没有双休和节假日了,每天班后回家途中,脚步能把月光踩成星星点点,迸得细碎满地,哪来闲暇去亲近山水呢?但我却常常想,常常想回到家乡,在晚秋时节,抚摩一下那棵缀遍红叶,挂满我童心的老柿树啊!正如那句古诗:“条桑初绿即为别,柿叶半红犹未归”所言,现在柿叶红了,柿子熟了,我却离家乡越来越远了。
    关于这棵老柿树,从某种意义上来说,它代表着我的家族符号,它是家园的象征,是我生命的起点,我一生的顺逆、荣辱、穷通都与之关涉难断,缠绵不休,这种与生俱来的情感,让我永不忘怀。唐代诗人白居易在长安游慈恩寺时发出的那声跨越时空的感喟:“柿叶红时独自来”,让我想起山里那柿叶红遍的家乡,两眼顿时湿润起来……
    柿叶红了,我想家了!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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