词赋典籍、廊楣苑柱，乃至香闺素签、耄耋厅堂，咏荷画莲的笔墨络绎古今；名阁勾栏、庙堂坊间，颂莲唱荷的歌剧不绝于耳。“难不成你还能说出一朵莲花来的么？”生活中一句漫不经心的话，道出了荷花之美在人们心目中的品次。

小时候读周敦颐的《爱莲说》，念朱自清的《荷塘月色》，总感觉那荷花是书本上的风景，是文人骚客的矫情，离自己那穷乡僻壤还远着呢。及至走出村子，涉足湖沼湿地、园林池塘，才明白荷花实乃一民间女子，不过是骨骼清奇、超凡脱俗罢了。当走过岁月，再回首故乡的时候，昔日的河沟沟，已经是荷香四溢了。捻须想来，这荷花却也真的有几样出奇之处。

荷是夏之魂。时至立夏，暑气渐生。湖面池塘绿荫馥郁，蛙声清脆。晨色薄凉的水面，梦一般浮出硬币大小浅黄淡绿的几点圆圆的叶片儿，三三两两摇曳在细碎的波纹里，勾连起爱莲人串串的浮念。三五个懒觉之后，再去看她，已是满塘碧翠，荷叶田田，密不透风地蓬勃成一池盎然了。初生的太阳朗朗地照着，蜻蜓的翅翼款款地扇着，那绿绿的茎杆儿上，挑起羞怯的粉朵儿，在热风吹拂下，在人们惊叹里，在鱼儿的柔梦间，渐次、渐次……一天天饱满，一瓣瓣舒展，直至灿烂成碧绿罩底的满目粉嫩，娉娉婷婷、袅袅娜娜，如学堂里依稀的美女明眸，也或舞台上轻歌曼舞的一台红艳，在日影下洒脱、在月光里梦呓。整个时间算下来，夏天也就刚走过一半，蝉声还在路上呢！

荷花是水之仙。荷多生长于湖沼池塘水流淤塞之所，由于终年水流不畅，底下烂泥淤滞，每逢夏日，平光如镜的水面被暴晒得腐腥渐浓，蚊蝇密集；虽有鱼虾相伴，燕子掠影，芦苇蓬勃，蛙声唱和，但对于生性活泼、素爱干净的水来说，还是感觉受到了莫大的委屈。正像一座远山僻静的久了，就有僧道造访、神仙光顾一样；水寂静久了，得日月精华、风土点拨，也会逐步演绎升华出一个凌波仙子来。你看那荷叶荷花，不迟不早、不枝不蔓，偏偏在夏日来临的时候，从水下款款而来，茎叶如伞，粉嫩似娇，密密匝匝、千娇百媚地遮护住了毒辣辣的日头；水面、鱼虾、蛙蜓等临水诸物，尽享荫凉的快感，荷叶托举的滚动的珠露儿，给赏荷人送去习习凉风。一个本来可能掩鼻相向的处所，幻化成了人们消夏纳凉、说古论今的好去处。难道，还不是荷花仙子超凡脱俗的深厚功力在拨弄着么？

荷是禅之灵。荷叶、荷茎、荷花、莲子、莲藕，本来生于龌龊不堪之地、造物主遗弃之所，但打坐静悟的久了，也就参透了世间的禅性。其一是守心：无论污泥怎么黑烂，腐水怎么恶臭，自然得天地之灵气，就坚守洁净的素心。莲子、莲藕那超凡脱俗的洁白，世间没有多少品物能与之匹敌；荷花、荷叶天造地设的绝配，惊爆了多少赏荷小舟上红男绿女的眼球。其二是中空：把最坚强的一面留给世人，内心永远保持虚灵的本性。且不说七窍的莲藕，花洒的莲蓬，就是那荷叶的茎，单凭体外的柔韧，也能抵御七级来风，而内心的中空，永远保留着参透万物的通达。其三是幻化。一人一物，如果单单是练就了深厚的内功，隐匿逍遥于深山白云间，无论怎样的得道高僧，都不能说是参透了禅性。出水方见两腿泥，没有出世的感悟，终不过是一场虚无。荷的出世，一登场就给人以娇而不媚的风骨：于夏初是田田碧叶，仲夏是艳艳粉嫩，秋来莲蓬高举，浅冬残荷深沉…。一切都拿捏着分寸恰到好处，一切都摆动着灵性给人以启迪，一切都幻化成册页收藏于典籍。莲藕池塘蝉音深，难怪，历代文人骚客，都以能给她锦上添花一笔而乐此不疲呢！

至于莲子、莲藕在干货店、菜市场被追捧，随着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塑料袋泛香于百姓厨房，这恐怕也不能纯粹算作形而下的命题了吧？

作者简介：索金书，笔名高粱秋。毕业于郑大文秘专业，安阳市作协会员；长期从事地方行政工作。近年开始在纸媒、平台发表小说散文和诗歌。诗歌《茶店印象》曾获林州笔会一等奖；散文《家乡的老井》获安阳市年度优秀作品奖；散文《春风喜雨》获安阳县全国征文二等奖……执著于文字，敬畏生活，后半生尽力清欢。

编辑：林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