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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家墨江涛 | 父亲的叮咛

2023-04-05  关注: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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父亲的叮咛

文|墨江涛

父亲说,我老了走了,你想家时,就回来陪父老乡亲拉拉家常,喝喝老酒,斟上满满的一壶,满满的一大杯。

故乡的老酒很香醇。今年,国庆长假第四天中午,本打算下午乘高铁外出流浪,但长法叔、大毛叔、四毛叔,都是父亲生前的至亲兄弟。临走前在故乡的老屋,和诸位叔叔以及本家兄弟姐妹相聚一堂。只饮一杯,我就醉了,泪水滑过脸颊,今天是父亲逝世两周年的忌日。两年前几天,从古城安阳,到故乡老家,父亲已气若游丝,不能言语,可老父亲依然坚强无比,想留在人间,想看一看他的子子孙孙。更想对抗天庭,我们都盼望着慈祥善良的父亲,出现回光返照的奇迹。可是终不能,我和兄弟姐妹们拉着父亲的手,一次又一次哭着喊着对父亲说,我们回去吧!我们回到家里去吧!!我们回到那个生养我们的老家吧!!!

两年来,我们还不习惯,没有父亲的日子,父亲的音容笑貌,父亲的咳嗽和叹息,父亲的坚强和毅力,父亲的谆谆教诲,永远装进我的心里。我们相信,父亲从未离开,在天堂某个地方,一直看护着我们。

我们从全国各地回到故乡,聚集在故乡的老屋,纪念父亲。突然又想起父亲说过的话,父亲的话像杯故乡老酒,攸然滑过舌尖,过喉,入嗓,轻车熟路,火辣火辣的,暖和着我的耳根,澎湃着我的情感,鞭策着我灵魂。游离的酒气,像父亲无数次的嘱托和叮咛,在老屋慢慢打转着,在岁月的河流中,翻腾着、飘扬着。

那天中午,我又一次喝醉了酒,躺在父亲生前睡过的那张木板床上。那晚,无风,有雨,无声的父亲与我同眠同醉。凌晨两点,父亲给我盖被子,又递给我一杯温水,轻声对我说,多睡会,别起太早。我迷迷糊糊睁开眼,半天才想起来,父亲已经逝世两年,我干咳两声,泪水瞬间溢满双眼。

在故乡有两座坟茔,一座是奶奶,一座是父亲,他们都是我的魂魄,我的骨肉亲人。

回到故乡第二天,我就病了,而且病得不轻,九泉之下的父亲呀!您是否听见涛儿的呼唤和哭声。

秋天孕育沧桑,失去父亲的我们,也就失去了故乡。

悲痛如潮水涌来,如同老屋门前石榴树叶纷纷飘落。

清晨,母亲一个人,播放我写的诗:“牵着父亲的手”。不经意间,眼睛湿润,咬紧牙关,不想让年迈的母亲,看见儿子的泪。父子一场,何其短暂。我爱父亲,父亲更爱我们。父亲走了,儿子回来了。我们的家更贫穷,缺少了昔日欢喜和热闹。瘦弱的母亲,用衣角擦拭眼泪,阴阳两隔的疼痛,仍在翻腾,空空荡荡的老屋,再不见父亲大山般的身影,滚滚的伤痛,压着故乡的天空,父亲说,十月也寒,要穿暖暖的衣裳。

打我记事起,在我们蔡岗村,在我们墨仕家族,父亲就起主导地位,他是老支书,又是一家之主。父亲爱好喝酒抽烟的秉性,身在军营的儿子,没有学会,平时极少饮酒,从不抽烟。但父亲走后,我遇酒贪杯,每饮必醉。父亲托梦,叮嘱我不能再喝再醉。请父亲放心,我只醉在故乡,因故乡有您,我们喝的是老酒,一壶真正的故乡酒。

以前,从我到家的那一天,父亲总是打着精神坐起来,展现出一种最佳精神状态,以此向我证明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是这样生活的,但是第二天,输液瓶就吊上了。每当这个时候,父亲会歉疚地说“父亲老了,输完液就好了,不要过多牵挂,好好工作!”

接下来的日子里,我陪父亲坐在床上,跟父亲说说话,给父亲剪指甲,给父亲洗头洗脚。其中给父亲洗脚,是我认为最尽孝道的一件事。第一次给父亲洗脚,他感到很不自在,埋怨自己活着拖累我们,后来洗得次数多了,也就习惯了,父亲也因此显得有些骄情。吃罢晚饭,我端半盆温热水,把父亲的脚轻轻地放进水里,父亲的脚背青筋暴露,上面布满细细密密的皱纹,后脚跟上层层叠叠压满了生活奔波磨起的厚茧。我用指甲刀一点一点地挖很长时间,才去掉薄薄的一层,把温水撩上脚背,濡湿脚的每一个部位。每次洗脚,父亲总是不让洗的时间过长,怕儿子嫌脏。我什么话也不说,默默地按住父亲的双脚,虔诚地洗完每一个部位,再用干净的毛巾擦干,轻轻地按摩,听着父亲不停唠叨:“你离开家乡快30年了,每次回来都给我洗脚,平时你的弟弟妹妹给我洗,你三弟洪涛的媳妇小珍也给我洗脚,还有孙子孙女外甥女都给我洗…”。

父亲的唠叨早已变成了我们兄弟姐妹的一种享受和安慰。

父亲母亲渐渐老了,我们兄弟姐妹六个相继成家,虽然都不富裕,但非常和睦,谁家有困难,大家都齐心协力共度难关。父亲是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典型农民,平时极少管教我们。记得我当兵的第二年考军校落榜,情绪十分低落。父亲来信说:“咱农村娃,是吃苦长大的,你从小就经受摔打,这道坎还愁过不去?”

父亲的信虽然短短几句话,我却掂出了它的分量。也正是父亲做事做人的原则,铸就了我坚强的意志,正直的品格。

一只酒杯,因盛过父亲的爱,也就盛着故乡的山和故乡的水,盛满父亲的希望和叮咛。事后,我想,回老家喝酒,只是一个老人期待相聚的理由,更是对父爱的追忆和报答。

今夜,故乡依然,灯光仍旧,却没有了父亲半坐半卧的身影,老屋里永远失去了父亲的咳嗽和叮咛,更没有父亲张罗的饭菜和端来的老酒。故乡老屋变成了让人承受不了的冷寂和宁静。

离开故乡的那一夜,我跌跌撞撞地走到父亲的坟前,一个人躺在父亲的坟头,对着坟内的父亲唠唠叨叨大半夜。十六岁当兵离开故乡,我早已习惯了,以一张纸为生,书写兵营和故乡,书写苦难辉煌。无论我走到哪儿,都把故乡紧紧的穿在身上。我和故乡的距离,是近了,还是远了。故乡的炊烟,长了又短,短了又长。千头万绪的野草,仍然亲切的环抱着父亲的坟茔。父亲孤独地躺在里面,孵化着接踵而来的冬天。所有的寒冷,从今夜出发。今夜的醉酒,流放着我的泪光。我突然发现,只有挂在树梢上的月亮,居然和我童年时候一模一样。假如某一天,静待暮年终老,苍穹尽头,我把自己灵魂附依肉体,种植在村口路边的高岗土丘。那时,我和故乡再没有距离,还像活着一样,躺在父亲的脚头,幸福而快乐酣睡。

父亲安祥地躺在生前选择的老屋,静静地看着他的子子孙孙,幸福地生活着。

我们与父亲相互祝福着,默默对视着,突然感觉杯杯乡情依然在为我洗涤风尘,一次次把我灌醉。

脚步在延伸,故乡渐行渐远。尽管没有父亲为儿送行的身影,我仍要继续前行,父亲的叮咛以及温暖的记忆长留故乡。

2020-10-8 上午作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作者简介

墨江涛,安阳市作协副主席,安阳市职工作协副主席,出版发行有散文集《枪声如梦》、《温暖记忆》和诗集《父母是故乡》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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